《七日讀》原住民作家瓦歷斯·諾幹之作
泰雅族詩人瓦歷斯・諾幹(Walis·Nokan)在二〇一六年出版了《七日讀》,每篇落下書寫的日期,大約從一九九九年到二〇一一年,這一段期間的起點是九二一大地震發生年,可想而知,書中紀錄著天災降臨,不只地震,還有颱風怎麼走上島,走上部落的?部落的族人又如何自保與逃難?因為瓦歷斯記下的故事,讓較接近高屏溪、愛河、曾文溪流域的我,也對大安溪(男人之河)與大甲溪(女人之河)有一點想像空間。
讀到後半段,會愈讀愈起勁,難免嗅覺到瓦歷斯・諾幹冷感微帶溫,亦有熱溫卻帶嘲諷的筆法,刻意描述無奈的現況,隱隱約約諷刺著,有些情緒。記下抄寫的段落,日後不僅七日,會隨時多日讀。
開門見山便是分節的「七日讀」,這寫於二〇一一年。
·美洲原住民喝了鬼水就會猛撲自己的影子,在我們部落,我們稱這是「公賣局拿走的人」,什麼被拿走了呢?當然是靈魂。(p.026)
·當人類的欲望張掛在災難的面前——大地到底憐憫過什麼?我記起已逝的西蒙·波娃的一句話,特別感到歷史施加於人類的嘲諷:「我發現榮耀其實瞬息即逝,頓生鄙視。」(p.029)
「籃子裡的世界」裝著許多世界各地原住民族的故事,也包含著自己排灣部落的故事,瓦歷斯・諾幹閱讀多書,並用自己的語言分析再述,他是個很會說故事的人,歷史就是從故事開始的。
其中,〈部落觀光的故事〉(p.61)一文中提到幾十年前,部落族人開始體驗都市文明,以為把水龍頭插在牆壁上,水就會自動流出,於是回到家屋部落,在牆上哇了一個洞,裝上水龍頭,水卻沒有出來,生氣被水電行老闆騙了。
這情節似曾相似,繪本《山上的水》也是類似的故事主軸。
「偏遠教師日記」章節是身為部落老師在學校觀察學生及班級活動的紀錄,其中最多著墨在推行閱讀的心得。
·看著學生在查字典,我突然感動莫名,因為這古老的技藝蘊含著文字歷久彌新的氣息與亙古傳續的文化氣味。(p.105)
·山頂滾落的土石沖積到河谷、原有的橋墩斜埋在崩土裡、溪水以日常孱弱之姿安靜而緩慢的流動著、遠山是地震後透顯黃瘡的模樣,彷彿是,大自然在對每一位行經此地的人類發出某種幽隱的啟示,只是,人們的眼睛總是朝向利益的光芒奮進追索。(p.106)
·在新橋,總是有舊橋的記憶渙漫升騰著,宛如山谷裡升起的雲靄。(p.106)
·我們的腳丫子被包裹在科技的、專業的、完美的文明新世界,阻絕了老祖宗傳下的密令——與泥土接觸的基因。我們的腳板看似完美無缺,卻內含蒼白、衰弱、害怕的,是一組如假包換的科學產物。(p.108)
「颱風的腳走上來了」數篇文字提到了九二一地震前幾小時、當下與之後關鍵時刻的紀錄。
·大自然的混沌是經過偽裝的秩序,藉著自然模式我們才可以找到隱藏在混沌底下的秩序,我喜歡稱這個秩序為「節奏」。(p.111)
·死亡與新生只在零點一秒中決定,比數學計算還要快速,卻比文學敘述還要無情。(p.111)
·餘震就像是逗弄著心臟的恐怖人偶,它是如此樂此不疲地戲弄著貼地的人群。(p.129)
·久違的電視機播送中部各地災情,某些放大的圖像與現場,彷彿是剛剛擦身而過的死神倒影,倒是救災的口號永遠顯得陌生而遙遠。(p.151)
·只要雷陣雨改變了出發的時間、扭曲了行進的速度,它就成為我們熟悉的颱風。(p.164)
·今晚電力仍然未從高壓電線傳送過來,幾隻蠟燭早已哭成淚人兒。(p.192)
·貧窮是台灣五〇年代的傳染病,它的附屬產物是自卑,但在自卑這一枚毫不起眼的錢幣的背面卻是愛面子。(p.222)
·我檢視著我,我是在犁頭店,犁頭店三角街還留著百年傳統店家,巴洛克式風格的建築物見證風華過後的滄桑。⋯⋯每年端午來臨,落戶墾民穿上木屐,來來回回重踏地面,要以磅礴轟然的巨響嚇醒嗜睡的穿山甲獸物⋯⋯洗鍊發光的鐵砧是保家護土的歲月敲打的魔鏡,百年之後,「慶隆犁頭店」店招仍舊換發刀劍鋤犁的堅持。(p.228)
台中南屯犁頭店的故事,在繪本《貪睡的穿山甲》可讀到。
·很多時候,事物保持沈默的姿勢,它們緊閉著嘴巴,深怕洩漏什麼秘密似的。例如石頭,你用手指關節敲敲,有時清脆、有時沈悶的聲響傳來,但那不是它真正的聲音。(p.232)
以上有色字,摘自《七日讀》。
Walis留言給左右姐妹,他寫著:「希望妳們跟Qumin一樣!」
Qumin是茄苳樹,可以長得很粗壯,抵抗壞東西,是泰雅族認定的好樹。Qumin若用作人名,就叫做Yumin。
書名:《七日讀》
作者:瓦歷斯·諾幹(Walis·Nokan)
出版社:印刻文學
出版日期:2016年11月
適讀年齡:15歲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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