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沙的健行——法國軍官薩勒鏡頭下的清法戰爭》攝影師與登山者看待的戰事

開始留意清法戰爭史事,源自於臺灣歷史博物館「清法戰爭:西仔反印象記特展」(展期至2025.05.04),當時對於展覽中 ,法國軍官薩勒(Firmin André Salles,1860-1929)一系列攝影最感驚訝,即便在交戰之中,稱之為敵軍的法國軍官竟可與村民合照,氣氛和諧,以及多張北台灣的攝影,呈現十九世紀台灣戰爭中的模樣。書中挑選多組照片,作者逐一說明分析。

讀了《福爾摩沙的健行——法國軍官薩勒鏡頭下的清法戰爭》一書後,大概就能明白為何薩勒攝影畫面中,人與人之間的氣氛如此好,以及薩勒又如何看待這場戰爭,這本書解答了我許多的提問。

薩勒是一個登山者、攝影師,甚於軍官的職責。以這樣的角度來想像他奉命來臺執行封鎖的心情,就更能理解攝影作品呈現的畫面。

1884年清法戰爭蔓延至臺灣後,隨軍來臺的軍官薩勒(André Salles),帶著他個人主觀的觀察意識,拍了四十五張臺灣、澎湖的影像,並寫下一篇敘述臺灣地景的論文,發表於法國山岳俱樂部的期刊——《年鑑》(I’Annuaire du Club Alpin )。(p.006)

刊登在1885年,298-335.

薩勒在二十歲時,選擇踏上法國海軍軍官之路。對他來說,海軍軍官不只是一份工作,更是一個打開世界之窗的好機會。這樣的身分,開啟了他日後對世界的認識。他的足跡也隨著法國艦艇的路徑,拓展到臺灣和東南亞。而正是因為薩勒所屬的海軍軍官身分,使得他在軍艦上所拍攝的照片,能夠在十九世紀臺灣相關的影像中獨樹一格。(p.028)

表面上而言,《年鑑》這份組織刊物是一本看似技術性中立的出版品;但從編輯幹部組成、細部內容來看,可以發現這些人對於「登山」的想像與實踐,當中也蘊涵著當時人們對於運動定義的討論,以及該組織隱晦的政治理念。(p.040-041)

以愛國主義為出發點的實踐行為,在1880年後越來越明顯,這不僅是因為「登山」可以與不同的科學領域連結(包含測量、攝影、動植物研究、人類學等),更能和國家軍隊的利益貼合、重疊;例如:透過徒步登山、規劃路線等實踐,可以進行地圖繪測,更能釐清國家領域範圍。(p.041)

薩勒二十二歲時加入了以實踐愛國理念的「山岳俱樂部」,作者推測薩勒在這之前,可能早已接觸此組織的「學生旅行隊」,從事戶外活動,尤其是登山,這是薩勒非常喜歡的活動,也是如此,如果來到臺灣,看見山就在前方,卻不能隨意下船探索,對一個登山控的人來說內心一定煎熬。身為一名軍官,不能自由地下船艦,去攀登北台灣的山岳,他只能遙望著福爾摩沙島做想像。

薩勒身為軍官,有鑑於戰爭命令下的任務性質,必須長時間待在海上。薩勒從帶有距離感與陌生性質的觀察,讓他得以更接近自己心理直觀的方式,闡述對於臺灣的知識與地景描繪。(p.021)

除了拍攝台灣景色外,有一部分是拍攝「偵查號」船艦上的軍旅生活。


▲照片來自西仔反展覽

‧(1885年3月18日拍攝法艦上大砲)

從攝影內容來看,薩勒並不是單純地拍攝砲台,展示砲擊兵器,而是營造出法國海軍的戰力。雖然無從知曉薩勒是否有調度、設置或改變鏡頭前被拍攝的場景,但是他選擇的聚焦對象是一群正在工作的砲兵,而非只是大砲本身。軍事的硬體設施始終不是薩勒想要拍攝的目標,而海軍執勤的勞動畫面,或者水手在甲板上工作的身影,卻在薩勒於不同執勤階段留下的攝影紀錄當中,不曾缺席。(p.068)

最讓人感動的一件事,或許就是薩勒在船上拍攝俘虜(大都是漁民),正面、側面都會拍攝,由於拍攝時間已過了戰事緊張階段(已經解除封鎖令),單純是薩勒自己空閒時的拍攝練習。當「偵查號」要解放俘虜時,還給俘虜一份「禮包」,包含現金報酬,部分的人甚至還領到自己的照片。我試想當時的人質,得到這些錢財及先進技術的影像時,他的心情肯定是又驚又喜吧!不過,一想到在淡水抓到的漁民,在澎湖放下他們,漁民應該就在澎湖定居了吧?!

薩勒並非只將這些漁民當作消費、觀察,被法軍權力支配的對象,儘管法軍本來的目的就是要控制這群人的人身自由。反而,薩勒放大了自己作為攝影師的身分,透過攝影和照片,完成其他的個人實踐,將照片回饋給他拍攝的對象。(p.087)


▲照片來自西仔反展覽

在下澎湖時,也許是戰事已停止,馬公人對於法軍並沒有太大敵意,甚至主動應徵搬運的工作。1895年5月19日拍下馬公漁民的照片中,漁民表情輕鬆,笑容燦爛,可感覺出拍攝者與他們的關係親善。

另外,薩勒對於一件在澎湖發生的事,印象深刻地記錄下來。他在澎湖文澳廟拍下軍官與居民的照片(1885年5月17日),隔三天將照片洗出來貼在廟,居民看了很高興,有位地方顯貴開心地拉著他的手,拿了三隻雞要送他,對他來說,這是他第一份領到的攝影收入。可能是這樣才又拍了上述提到的馬公漁民照吧!

薩勒執行任務的船艦為「偵查號」,是解除封鎖後法軍最後一艘離開的軍艦,於1885年6月22日離開,這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薩勒從船上往福爾摩沙拍攝了幾張最後的影像。他或許對於帝國優越感不以為然,清法戰爭對於福爾摩沙帶來的人與環境的破壞,是他無法認同的。

他以一種嘲諷又悲憤的說法,闡釋作為一名法軍對於這幾個月戰事的反思。他認為,法國這「偉大又文明」的國家,留給基隆的只有兩樣東西:一是插滿十字架的墓園,二是被迫殆盡的市區。(p.120)

以上有色字,摘自《福爾摩沙的健行——法國軍官薩勒鏡頭下的清法戰爭》一書。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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