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茶走西仔反——清法戰爭台灣外記》茶商陶德紀錄清法戰爭
一場展覽，「清法戰爭：西仔反印象記特展」；一篇1970年的文學作品，〈福祐宮燒香記〉，讓我延續著歐洲旅行的氣氛，走讀十九世紀「清法戰爭西仔反」的北台灣路線。旅行還得搭配書籍，我從十九世紀在台茶商陶德（John Dodd）的紀錄開始。
清法戰爭期間（1884-1885年），茶商陶德（John Dodd）為英屬香港《孖剌西報》的通訊員，他以非官方、居民身份，或說是居住在台灣的外國商人的角度記錄這段戰爭，這些紀錄後來都出版成《泡茶走西仔反——清法戰爭台灣外記》。
陶德（John Dodd）當時將烏龍茶苗引進，並「機械化製茶」將台灣茶外銷到國外，以「福爾摩沙烏龍茶」（Formosa Oolong tea）為品牌，為台灣製茶文化帶來高峰，但清法戰爭期間，法國船艦封鎖北台灣，以至於茶葉無法出口，這讓生意人陶德相當著急。
陶德於天津條約後，1864-1890年在台灣，由於腳受傷拿枴杖，所以外號為「三腳仔」，在台時間成立寶順洋行（Dodd & Co.）、也是怡和洋行代理商。他所寫的清法戰爭紀錄，筆調不會過度嚴肅，有些歷史事件也有自己獨特的分析與觀察，這些逐日記錄看來像是日記，不過若仔細閱讀，就是讀出當時緊張的氣氛。
西仔反一詞，指的是「西仔」來作亂。「西仔」是當時稱為「法蘭西」的法國的台語唸法，而「走西仔反」則是躲避戰亂。
整個清法戰爭發生在基隆、淡水的戰事時間，在「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的《WATCH TAIWAN 觀‧臺灣》第62期（2024年7月號）中，有兩圖表相當清楚。
例如：
1884年8月5日上午，法軍攻打基隆「大沙灣砲臺」、「二沙灣砲臺」，「二沙灣砲臺」被炸毀，現今的「海門天險」是戰後在原基地重修。
1884年8月18日，法軍攻打基隆，清軍傷兵被送到偕醫館進行外科手術。淡水戰役開戰後，亦是忙碌不停救護傷兵。
1884年10月2日，法軍攻打淡水，「得忌利士洋行」為淡水外僑臨時避難所。
陶德也在這天紀錄：
昨天早上法國兩艦鐵甲船逼近阻絕線，緊接著我們接到費理德領事的通告，知悉法軍明晨十點將攻打滬尾。
⋯⋯讓我們大吃一驚的是，清軍在清晨六點四十分許，先發制人的向法艦開火，法軍也迅速反擊⋯⋯海關稍南不遠，海邊小村榕樹下，就是得忌利士洋行，也就是外僑避難指定集合地點，後方山坡有海關稅務司官邸、海關助理住所、兩位傳教士住處，及最近興建的女學堂、牛津學堂，屋頂都飄揚著英國旗。
得忌利士洋行南邊有德記洋行、海關、孫將軍總部。海關後方為掛英旗的偕醫館和掛德國旗的周漠森（Dr. Johansen）住家。（p.033-036）
而此書《泡茶走西仔反——清法戰爭台灣外記》有作者陳政三老師的導讀及加註說明，能夠更清楚整個歷史背景。以下藍字抄書為作者說明，紅色字並有日期的為陶德紀錄。加上《WATCH TAIWAN 觀‧臺灣》圖表更為清楚。
此戰最後法軍解除封鎖，主要是因為霍亂、傷寒，造成士兵死傷無數。
‧孤拔不斷向國內討救兵，最大的原因是法兵受到台灣最強的防禦網——霍亂、傷寒、赤痢、森林熱的侵襲。台灣的風土病擊敗了歷年強大的入侵者。⋯⋯據伊能嘉矩估計，澎湖最厲害的霍亂，使得法軍病死了九百多人，連孤拔也沒放過；1895年，侵澎的日軍病死了一千二百五十七人，但戰死的只有二十多人。（p.121）
孤拔是在1895年6月11日病於於澎湖拜逸號船艦（Bayard）上。關於法軍霍亂傷寒的紀錄，可延續閱讀《法蘭西侵臺記 從霍亂到封鎖》一書。
‧「取得煤炭」是法國攻打基隆的最主要原因。孤拔冀望基隆的媒，能讓他的艦隊有充足的動力，攻向北方的煙台、威海衛等戰略要地；清國似乎看出這點，派劉銘傳來台，希望以大軍絆住可能北攻的法軍主力。（p002）
‧1884年8月11日 淡水
基隆之前給外界的印象，大概是屬於1864年設海關徵稅、1867年大地震引起的大海嘯、1874年日本侵台的牡丹社事件以及類似煤礦場引進西洋技術的發展⋯⋯等刊登於報屁股之類的事情。但這些事都比不上1884年（清光緒十年）8月5日法國艦隊攻打基隆港，更引起各界的矚目，以及對台灣人與洋商所造成的影響。（p.003）
這裡點出了時間點，1884年8月5日法國艦隊攻打基隆港。
‧1884年8月11日 淡水
清廷加緊趕建基隆港東北角入口的一座新砲台，這座砲台已建了數年，裏面安裝德製新式克魯伯大砲（krupp guns），雖然砲台外露、目標明顯，有致命的缺點，但在守軍大官眼中，卻是固若金湯、雄據海門的堡壘，足以嚇退外國蠻子的侵犯，擊沈任何敵艦。（p.003-004）
這意指著「二沙灣砲台」，陶德的口吻似乎有點嘲諷。
‧1884年8月14日 淡水
自從8月5日以來，大稻埕茶市幾已陷入停頓。洋茶商每天辛苦的搭乘得忌利士汽艇到淡水河上游買茶。回到洋行還得哄騙買辦、茶工，讓他們相信大稻埕很安全、守軍很英勇、法蘭西仔終會退兵⋯⋯等鬼話。（p.011）
‧1884年8月17日 淡水
很多受傷的士兵自行來到大稻埕及淡水求醫。昨天兩名重傷患被抬經此地，一位脛骨被射穿，一位則是雙腿被砲片炸得稀爛。守軍當局未替傷兵作任何安排，任其自生自滅，聽說士兵待遇很「好」，好到必須生死自負、一切自理。希望他們能夠平安的找到仁慈的馬偕牧師（Rev. Dr. MacKay）開的「偕醫館」（The MacKay Hospital），接受醫術精良的周漠森醫師（Dr. C.H. Johansen）治療。（p.013-014）
陶德頗不能認同清營對傷兵不聞不問，照料太過疏忽，不符合人道精神。
‧1884年8月27日
清軍已連續多日在基隆加強戰備，他們在俯視碼頭的港灣東側山丘構築地面工事、挖掘塹壕。法艦對這些顯眼的目標開火前，曾口頭邀請當地海關、洋行人員先到拜逸號避鋒頭。（p.017）
‧1884年8月30日
今日基隆戰火再起，雙方損失不大。守軍佔有天時、地利、人和之優勢。（p.018）
‧1884年9月1日
今日淡水、大稻埕皆平靜無事。基隆方面傳來法軍連續砲轟港邊山丘守軍，效果不大。有說二十名守卒被殺，有說只有一名被炸死。（p.018）
‧1884年9月17日
基隆港停泊五艘法國軍艦。淡水則聚集了很多政府招募的「山區客家人」（Hakka hillmen），拿著火繩槍（matchlock）準備抵抗西仔入侵，他們無知地認為火繩槍優於洋槍，對近距離固定目標倒稱得上是神槍手，而且是肉搏戰的使刀好手。他們是福爾摩沙的開拓先鋒，沿著西海岸山區邊界，與原住民有頻繁的接觸。客家人由官方從廣東南方召募來台拓墾，天性使其偏好山居，逐漸將原住民趕出未開發的美麗山林處女地。（p.025-026）
‧1884年10月8日 淡水
法艦仍然濫射，海關助理官舍圍牆、牧師家、得忌利士洋行、偕醫館、買辦阿生（Assoon）店鋪，或多或少受到損害。滬尾街一座廟被擊中，磚牆飛出，砸碎一個可憐老婦的腳踝，幸好金龜子的看護兵照顧她。（p.052）
‧1884年10月25日
偕醫館只剩八位平民、十二名傷兵住院；但已有逾百名（含二十位士兵）因傷重死於醫院。（p.070）
‧1884年11月1日
外僑很多人染病，發燒是普通症狀；一、二位則是砲擊時，肝臟被震傷。在低窪區紮營的士兵患了嚴重瘧疾，生病垂危，他們跑到偕醫館拿奎寧服用。每天都有葬禮舉行。（p.073）
‧1884年11月3日
據傳，昨天清軍攻打嶺腳（Liang-kah）、暖暖丘陵地帶的法軍，被法軍架於高處的機關槍掃倒了二百人，清軍敗退。（p.073）
‧1884年12月10日
另有謠傳法軍已打通「瀑布小徑」（Cascade Pass，南嶺腳附近），並有高處架設機關槍陣地，嚴重威脅了暖暖的清軍陣地。該地守軍主要是民間團練（由林朝棟、王廷理領導），他們已向劉銘傳請求援兵。（p.081）
‧1885年1月17日
清軍宣稱10日遭遇戰，他們在暖暖山區小湖中，擄獲一條法軍小船；例外暖暖傳來法軍正試圖搭建簡易船橋，以便渡過基隆河，攻打在台北府坐擁重兵的劉銘傳。但每天都有不同的消息從暖暖傳來，很難判斷真假。（p.092）
山區的暖暖離平地有距離，消息真假還是有待商確。
‧1885年1月18日～24日
23日、24日，消息指出，法軍並沒有在通往艋舺平原的途中，甚至連暖暖溪都沒有渡過，但〔溪北的〕暖暖已被他們佔領。（p.093）
‧1885年1月27日～31日
越來越多的法國援軍開抵基隆，怕不有五千～六千人（可上岸打仗的只三千出頭，總兵力近五千）。守軍傳出，暖暖一帶的法國先鋒部隊，個頭矮小、皮膚黝黑、配掛很時髦的徽章，從作戰時不後送戰友的死屍來看，似乎不是法國人（外籍兵團）。（p.095）
作者陳政三老師考證：1885年1月6日，綽號「西風」的法國「非洲兵團」共九百一十七人抵達基隆。
‧1885年2月14日～21日
2月15日是中國農曆年，但除夕、新年、年初二皆顯得冷冷清清，沒有過年爆竹聲相伴，想必因戰爭關係，不許百姓放鞭炮所致。許多住在滬尾菜市場（今中正路8巷與清水街前段）的窮人，因封港關係，無法出海捕魚或當搬運裝船苦力，收入頓時無著。（p.097）
‧1885年3月1日～7日
暖暖附近有座形狀奇特的「媽祖婆山」（Majuba hill，紅淡山），山壁呈垂直，頂部平如桌面，上種茶樹，緊扼交通孔道並可以俯視法軍動態。附近另有數個清軍營區駐紮，每營區由三百～四百兵力組成（每營正式編制為三百五十人），但卻被法軍逐一擊潰了。暖暖、水返腳（汐止）的團練英勇奮戰，死傷數百人，或許不該將這些沒有訓練的民兵派到戰場送死。暖暖居民都撤了，清軍則退至六堵，重新集結重兵，準備迎接下一場大戰的來臨。（p.101-103）
這一段作者解讀可能是因為上面有媽祖廟（即 安德宮），所以稱為「媽祖婆山」。但也有網路寫者，認為「媽祖婆山」是指有金山寺的山丘。
‧1885年6月23日～24日
法軍一撤退，守軍士卒開始報復，在基隆摧毀洋行屋舍、攻擊得忌利士洋行，將裏面的東西全部搜刮一空。（p.130）
延伸的旅行：
【2025清法西仔反＋姐妹旅】淡水碼頭｜滬尾偕醫館｜得忌利士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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