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湯

炎炎夏天,溫度計上的刻度頻頻上升,身體裡頭的熱氣也跟著上升,每回只要感覺身體上火,我就會自己去煮一鍋綠豆湯,讓自己降降火氣、消消暑氣。

煮綠豆這件事,對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國小時期,我是家裡面準備夏日消暑涼品的負責人,爺爺奶奶很會教小孩,那時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的我,學到許多常民生活中的家居事務,除了家事勞動,爺爺奶奶還會教我如何調配消暑涼品,像是杏仁愛玉、仙草蜜、仙草綠豆、粉圓冰……,光是仙草的切法,我就能玩出丁狀、ㄔㄨㄚˋ籤條狀與塊狀的切法。但唯獨煮綠豆這件事,奶奶一直沒有讓我自己一個人做,也許是因為那會碰到火。


國一時期,我們開始上工藝與家政課程,輪到家政課時,總是期待著烹飪課程,因為從來沒有下廚經驗的我們,對於自己能夠掌廚,是一件充滿期待又渴望有成就感的事。我還記得,有一回上課,老師教我們煮綠豆湯,老師告訴我們悶煮綠豆的時候,火苗要開到鍋子底部恰好包住的狀態,火苗不宜過弱或強過整個鍋面圓面積,這樣中火的火苗才能夠煮出好吃的綠豆。其實我對於老師這種火苗理論,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因為我根本無從比較出好吃與不好吃的綠豆,不管豆煮爛了或是粒粒分明,對我來說,都是甘甜美味的,尤其奶奶煮的鹹綠豆湯飯更是美味極品。

上了那次家政課後,我回到家自己嘗試煮綠豆湯,國小時期爺爺奶奶不讓我煮綠豆,這下我可以自己試看看。我依照老師的指示,把火苗開到中火,然後慢慢地熬煮綠豆湯,那次煮完,我還特別請奶奶品嚐。

奶奶喝了幾口後,用笑容肯定我煮綠豆湯的初體驗,然後,奶奶問了我一句話:「為什麼,你煮綠豆湯後,鍋子不會黑黑的,阿嬤煮完後,鍋子都黑掉了。」我告訴奶奶,老師上課教我們的火苗方法。那時,奶奶聽完後,用一種極為溫柔的眼神與語氣告訴我:「喔,原來如此喔!阿嬤又學到一招了,謝謝你教我啊!」

當下,我幾乎是嚇一大跳的,眼前,這位願意與小孩一同學習,感謝小孩教導的長輩,不就是那個天天和我處不好,我老是和她頂嘴,她總是說我不乖不是,說我無路用,說以後不養我,而我私下哭她不愛我的阿嬤!是,就是我的阿嬤,她竟然如此溫柔地向我學習煮綠豆的小技巧。

半年後,阿嬤不在了,每回想起這段往事,我總是在那麼多負面情緒裡,找到「綠豆湯」這最正面的一段回憶,這段正面回憶夠我洗刷當年對奶奶的幼稚抱怨,也夠我在未來數十年之間,用甘甜的味道懷念當年請教我煮綠豆的好奶奶。

阿嬤,您知道嗎?您這小小的一件事,影響著我對您曾孫女zozo、yoyo的教養,我深刻明白,大人的一抹微笑、一個肯定,就能讓孩子記得一輩子,放在心裡溫一輩子。阿嬤,好謝謝您,愛您的笨阿妹。


▲zoyo種綠豆,2014.07.03,9.11ys

後記:
1.我的奶奶在我國中一年級的下學期離開了,她最愛叫我「阿妹」。
2.暑假開始,不知為何左右姐妹開始種起的綠豆,每回看見綠豆,總是想起我的阿嬤-洪吳罔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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