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26

山中的結婚紀念日

我忘不了自己在摸索適當的言辭，想描繪眼前所見的色彩之美時，所陷入的失落感。人所擁有的語言能力，是何等的淺薄啊。急躁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想叫卻叫不出來，這時候，我不免感到茫然無助。

鹿野忠雄（摘自《山、雲與蕃人》）

已是一週前的事，終可以提筆寫下那三天所遇，身體內仍有山林的記憶，留存在體內不被平地環境所干擾。幾日山中生活使得返家的我肌肉痠痛，上下樓梯弱態顯露，但也是那幾日山中生活使得我慣有的胃痛悄然制伏於林中。我感謝大山大樹的眷顧；感謝動物萬靈鳴聲陪伴；感謝獵人老師方大哥、安姊姊、阿湯哥細心溫柔地鼓勵，讓我這小小的身體在山中安然無恙、升級加分。

二月十八日是我與Doch結婚紀念日，這天與藝術團隊夥伴們入山三日，從嘉義特富野入山至楠梓仙溪上游、南鞍基地、博博猶溪、霞山鐵道遺跡、白雪村（水山），一路上獵人總遙指遠處，告訴我那是哪座山，但我的山峯知識薄弱、體感模糊，無法得知那山那峯與自己的距離，只憑藉著輕浮的電子媒體圖像與數字，模擬巨大與微小之間。過往的目測是街道短距，現在卻要試著觀測雙目與目標物，點與點之間拉得更遠。

隨行照顧我們的安姊姊，以訊息問山下歸鄉的我，此行有何心得？心情繁多，清徹而非混濁，就如取水艱難的山壁水，一滴一滴混濁匯集成了珍貴的水源，但一片蕨類植物就能過濾雜物，我的心情就如山壁水，腦中也有一片蕨類植物。

第三日（2024.02.20）天黑七點才回到嘉義達邦部落，晚間溫度下降及暈車下，前三日的疲憊感悄悄滲透於體感表面，但聽到另兩位獵人老師（安大哥及巴蘇雅老師）擔心我們，說要送物資入山，愛又加注入心、增強幾分力量，鄒族朋友的友善是言墨難盡的。

我記得下山在達邦村，仰頭看見一盞一盞佇立於路邊的路燈，忽然有些不適應，竟然有燈！前兩夜都是以頭燈及月光照明，現在卻是明亮的日光街燈。附近麵店還營業著，上了小階梯進店，階梯平坦極了！前三日崎嶇不平的碎石山路踏感讓此刻的我反倒有些不適應，我笑著說：「站不穩」。用餐前打開水龍頭洗手，自來水嘩嘩流下，又讓我想起山區取水不易，滴滴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