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島家書:沉埋二十年的楊逵心事》抗爭鬥士的柔性父親面

知道楊逵(1906-1985)應該是在二十年前了,年輕時,曾到高雄美濃「鍾理和紀念館」,買了一本《楊逵影集》,那時我才知道有一個為台灣奮鬥抗爭的作家,不管在日治時期或是戰後國民黨來台,他都是以文字做為奮戰的旗幟,想撼醒台灣人的民族意識。多年後,去到台南新化「楊逵紀念館」,進一步知道除了楊逵之外,其妻葉陶亦是革命青年,兩人革命情感都在一次又一次的誓死抗爭之中建立。那時有一段哭笑不得的事,就是他們夫妻倆結婚前夕,因為在台灣總工會發表一段演說而遭日警逮補,十七天的牢獄之災,他們揶揄自我說,是一段政府出資的蜜月旅行。

一九四九年,楊逵更是因為發表了和平宣言,而被逮補入獄,進入綠島進行思想改造,這一關就是十二年,他更是自嘲是最貴的稿費。


▲這兩本書都有提到楊逵。


▲攝自《楊逵影集》

《綠島家書》這本書裡的家書便是在綠島時所寫的,大部分的信稿都是沒有寄出的,當時,這些信沒有寄到家人手中,直到楊逵逝世後才讀到。當家人讀到二十年前的家書時,想必一定是百感交集,浮現出當時窘困生活帶來的痛苦。

這些家書中有幾封是重複擬稿,可以感受出楊逵對於這些書信是非常重視的。尤其牢獄規定,每週只能一封300字內的信件,使得楊逵字字斟酌,文字簡短情感卻很深,沒收到孩子的回信也會著急地詢問著。(楊逵曾經因為超過300字,被禁寫信)

十二年父親不在的日記,家中經濟拮据,正在青春少年期,他們會埋怨嗎?男主人不在的日子,葉陶又如何與孩子們撐過去,光想像就覺得不可思議。

 


▲攝自《楊逵影集》

從《綠島家書》中的這些信稿可以感覺到楊逵自責的心情,他對長子資崩說:

十年來,我未能做到一個爸爸應盡的責任,才讓你們兄弟姐妹,特別是你,吃得太多的苦了。⋯⋯你才剛十幾歲的時後,就讓你帶著幼小的弟妹們在冷酷的環境裡奔波,就是鋼鐵做的心也會痛的。這是我生活歷程中唯一的遺憾。⋯⋯在你們正需要溫暖的時候,我的翅膀離得這麼遠,無法把你們抱在懷裡,是你們免致凍僵。在你們正在迷途上徬徨的時候,也未能帶頭指點你們,使你們避免踏上這許多陷阱與險崖。

雖是自責,從信稿中也嗅得到楊逵是個樂觀進取的人,他總是用樂觀的態度鼓勵陷入苦境當中的孩子,他對二女素絹說:

我們不必爭冠軍,只要自強不息,繼續把身體與精神磨練得堅強就行了,這樣便是有用之材,就是一支針,一把剪子也是好的,何必一定要做棟樑呢?

這或許也道出楊逵在牢中年年參加馬拉松,年年都是最後一名,但他卻從未停止報名的毅力。

他也對自己的長子資崩說:

我知道家裡有很多困難,但人生本來應是這樣的,有歡欣、也有憂患。健全的人生是歡欣而不膩,憂患而不消沉,可伸可屈是我們應該保持的態度。


▲攝自《楊逵影集》

因為無法在孩子身邊,所以只要其中一人有問題,身為父親的楊逵就會連結其他人一起幫忙。有時也會條理分明的分析現況,以一、二、三、四等條列式的建議孩子可以怎麼做。

這麼多家書中,楊逵鮮少寫給自己的妻子葉陶,原以為會以夫妻對話居多,沒想到都是寫給孩子(甚至仍是嬰兒的孫子)的家書。而寫給妻子的信件可沒有親密情人的對話,反像是朋友一樣,互相勉勵,從這一段話可以看出。

人生是最複雜的,想瞭解自己都不容易,要瞭解別人更難。雖然如此,只要保持冷靜耐心來運用明智,還是可以慢慢加深瞭解的。這就是說:不能單憑一時的高興和表面的言詞來判斷任何人。

因為幻想的、感情的語言都不一定是真的,甜言蜜語中偽裝的成分又多,應在較長時間的相處中,從各方面搜集資料才能正確的瞭解。

也許正是這番冷靜的特質,才能挽起袖走向抗爭的路途。這些溫暖的家書,是一個父親對孩子的關愛與深深期盼,在革命路上,他用文字捍衛台灣;久處牢獄之中,他也用文字守護自己的家。這些家書也可以作為人生導師,寫給年輕讀者的指引。

以下為selena所抄書。

・人的行為一不小心就會為衝動所支配,以致不能瞻前顧後,這是一切苦惱的原因。

・我們可以為大家的快樂而犧牲,但這快樂的享有應該包含自己在內,應該自己也有一份,才能情願理得的。

・勞心與勞力的適宜配合是最健全的生活態度,因為這樣才能獲致精神與肉體並行的健全發展。

・自滿自大是人生的停止符號,到這就沒有前途了。

・人的知識與修養都是由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得來的。

・樂觀在人生是最要緊的,只要能夠樂觀,物質上、工作上多吃一點苦,也可以從安慰中得到了補償。

・你記得兔子和烏龜賽跑的故事嗎?過分用功來弄壞身體而不得不中斷,就不如保持健康慢慢地學,不斷的工作來得好。

・興趣是進步之母,與人相處得好,恰似添了手足。

・人固然是感情的動物,但如果不好好培養理性來克制衝動,那將是自討苦惱的。

・只要不致窮到不能保持健康,或者因自卑而心灰意冷,窮是不必畏懼的,我們的窮不是因為無能、偷懶,也不是浪費,其實是可以心安理得的。

 

我也將這本書列為女兒zozo、yoyo升高中的暑假閱讀書(書單共三本:《人間失格》、《綠島家書》、《鳥的感官》),因為她們曾經演過改編自楊逵〈水牛〉的文學劇,對楊逵必須要了解的。她們也為此書寫下有感覺的字句。

zozo抄寫畫如圖。(2019.08.15,15 ys)

20190811-zozo畫綠島家書1
20190811-zozo畫綠島家書2

Yoyo抄寫如下(2019.08.11,15 ys):

・不要幻想,幻想愈大,失敗的成分愈多,幻滅的打擊也愈厲害。

・「人生以服務為目的」的意思是說:做一個人應該要為人家謀福利,但並不是說:要犧牲一切去為人求快樂。

・快樂與不快樂常常只是一念之差。人面對著太陽時,便覺得遍地光輝,好像世界上沒有黑暗似的;面對著黑暗則恰恰相反,這都是錯覺。要是冷靜耐心一點,便會發覺,白天裡也有黑影,黑夜裡卻有月亮和星光。

・人生是最複雜的,想瞭解自己都不容易,要瞭解別人更難。

・興趣是進步之母,與人相處得好,恰似添了手足。

・人固然是感情的動物,但如果不好好培養理性來克制衝動,那將是自討苦惱的。

・吃苦就是磨鍊,碰到困難、正是試煉的機會。

・人的知識與修養都是由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得來的。

・一個新創的家,總是有一點漫畫氣氛的,將是快樂的回憶。

 

※本文亦發表於於親子天下「閱讀頻道網站」【Selena的讀寫日記】。

延伸資訊:

壓不扁的玫瑰:楊逵的書寫與反抗精神分析

 

延伸閱讀:
楊逵《送報伕》/班芝花劇團 × 南藝音樂系打擊組

台南柳營「劉啟祥故居/美術紀念館」:農村裡的洋樓

台南新化「晉發米穀商店」:一座百年檜木碾米機縱跨兩層樓

台南新化「青少年圖書館」(原:新化郡公會堂)

台南玉井「噍吧哖事件紀念園區」:來認識余清芳抗日運動

林少貓抗日的故事。《小貓》

相連文章

臉書留言

一般留言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