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20

2023西拉雅族吉貝耍夜祭Ta-ai／牽曲吟唱

是該去看看夜祭了！在西拉雅族群區生活已十年，年年都喊著要去看夜祭，但礙於孩子中小學求學期間，得保有體力接送上下學，且又不放心半夜出門去，把女兒留在家裡。終於，等到了女兒北漂只剩我倆，就在好友阿邊再次的鼓舞下，不顧隔天中午前後都有課的壓力，夜間往台南東山去。

十月十八日，二〇二三，農曆九月初四

沿著【165縣道】經過六甲洗布埤、柳營果毅後，越過龜重溪，進入東山區吉貝耍部落。也許是對官田拔林村的印象太深刻，這村子就像是一個度量器，讓我衡量估算各地村落部落的規模，吉貝耍部落比想像中的還大，我們順著部落大道走往公廨。

西拉雅族群主要以台南四大社為主，分別是新港社（今新市）、蕭壠社（今佳里）、麻豆社、目加溜灣（灣里社，今善化）。吉貝耍部落人多屬於西拉雅族蕭壠社，在《福爾摩沙雨林植物誌》一書中提到，台南東山的吉貝耍是西拉雅族蕭壠社的後裔，「吉貝耍」是西拉雅語Ka-puà-suá，指的是木棉花的部落。而木棉花kanua，也音譯為「茄拔」，台南善化就有此地名。為何是蕭壠社？是因為清領時期的「番屯制度」，部分居住靠海的蕭壠社人來到東山，與部分麻豆社、茄拔社、灣里社等社屯守在此地。

一六〇三年一月，明朝書生陳第跟著將軍來到台灣二十天（1602年末跨到1603），將其所見所聞記錄下來，寫下全文約一千四百個字的〈東番記〉，其中一段寫著：

時燕會，則置大罍團坐，各酌以竹筒，不設肴，樂起跳舞，口亦烏烏若歌曲。⋯⋯地多竹，大數拱，長十丈，伐竹搆屋，茨以茅，廣長數雉。族又共屋，一區稍大，曰公廨，少壯未娶者，曹居之，議事必於公廨，調發易也。

這段描述西拉雅族的生活，包含聚會時，圍坐在一大酒甕，大家用竹筒舀酒，喜愛跳舞，口中會嗚嗚地像是唱著歌。

年輕未娶妻的男子，一起居在在「公廨」的集合場所，是他們開會討論事情的會所。也就是西拉雅族語的「kuwa／Kuva」（庫瓦）。這聽來也很像鄒族Kuba（庫巴）。

▲今年酬謝的豬有十隻

「夜祭」這詞原是吉貝耍部落族人段老師，其恩師當年在申請文建會案子時，為了案名，把夜間祭典的儀式稱之為「夜祭」，但其實他們稱為Ta-ai，活動也是從白天開始，只是「牽曲」鳴唱是在獻豬後進行的儀式，通常會到午夜才結束。所以一般印象就是夜間進行的祭典。

這天晚上，我在夜祭活動中，來到「大公界」，這樣明顯的字樣其實也是讓外來者知道「公廨」的台語發音是「公界」。這個部落集會場所（公界分有兩種：一為全部落集會的大公界；另一為家族公界）正是夜祭舉辦的場所，在牽曲鳴唱時，歌謠就如〈東番記〉所寫，烏烏若歌曲。而圍圈跳舞的正中央有一酒甕，儀式結束後，他們舀酒一飲而盡。

剛到吉貝耍時，就發現有夜市擺攤，或許也是搭配祭典，讓遊客可以有食物吃。我吃過晚餐才過來的，但仍和阿邊在老尪姨李仁記的故居吃了一些東西。祭典之前，主辦單位有請原民歌手來唱歌，就在我還沒有心理準備時，阿爆從我旁邊走過，桑布伊在舞台上離我很近，很難想像，這個村子可以請到這麼多知名歌手來。先前在高雄《船愛》戶外音樂劇，遠遠地看著小小的桑布伊，莊重地唱歌，這次舞台近，可以清楚看見他的五官，甚至感覺到他幽默爽朗的個性。

▲原來桑布伊也是很爽朗的人！

大公界廣場的地面有十豬隻，架在竹編架上，豬前放著一瓶米酒、五杯小酒杯、檳榔插在酒甕、糯米飯、粄等祭品。有些人會進入祭拜阿立母，得口含酒，向壺的方向噴三次。

▲用白布蓋住，稱「覆布禮」

在東山區公所網頁，說明儀式過程：

夜祭是「還願頭」的祭儀，在初四晚間九點前後登場，以替該年平安退伍回來的壯丁還願者最多，儀式由「獻豬」開始，接著由「尪姨」請神，進行用點燃乾茅草拍打豬體的「過火」，以示淨豬，然後用白布蓋住，稱「覆布禮」。午夜過後，進行「點祭」，由尪姨持刀背敲打豬頭，並隨即掀開白布、翻仰豬身，象徵性起割一下豬體各部位，表示諸神已點收了。這之後，緊接著「牽曲」由十來位頭戴圓仔花圈的女童圍圈舞唱，舞步緩慢，歌曲悲悽哀怨，令人動容，藉以表達懷念祖先辛勤拓墾，並帶有感恩和祈福之意。

夜祭儀式以「獻豬還願」和「牽曲敬神」兩大內容，從獻豬開始到覆白布、敲打豬點豬，最後收拾乾淨、清潔廣場，進入「牽曲」儀式。整個儀式不燒香、不燒冥紙、不拜金身，只是鳴唱牽曲的不像區公所所寫，是女童唱歌，反是部落婦女領唱著悠悠悲涼的歌曲。

今天來參加祭典的有許多是研究者、攝影家，還有一大票年輕族群學生，來自彰師、成大、高師大、南藝大⋯⋯等，因為地緣關係，光是南藝大學生應該就佔三分之一，這些學生好像都是來做作業的。再次巧遇謝仕淵局長時，他也笑著說：「自己就有一些學生來。」看到這群年輕人一直待到過午夜一點半儀式結束，還頗令人感動。拍下照片，作為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