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南方澳】走進母親的少女時代:漁獲豐富的港口
母親美玉姐告訴我,在她年輕時代約莫十四歲時,曾經短暫居住過南方澳漁港。為了這段完全無從想像的母親少女年代,我決定走進南方澳,用自己的雙腳摩擦出那一段可能殘留在地面的氣味,走著,晃著,逛著,試圖抓到一些歲月的線索。
出發前,母親告訴我:「那裡都變不一樣了。」我明白六〇年代的南方澳肯定與現在不相同,經過六十年,漁港規劃、住家形式、現代建築、交通建設、商家小店,甚至媽祖的金身(從前南天宮的媽祖是木雕,現在是黃金打造)都截然不同,但我仍相信,特有的漁港風情肯定還在,必能嗅覺出些許過去的氣息。
當我旅程歸來,在電腦螢幕上秀出南方澳照片給母親看時,她竟然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哪一條巷通往何處?哪一港邊又有什麼?從哪兒可以去海邊、去山邊,那麼多自然山海港線索,她一點兒都沒忘。我就在她如少女般的喜悅面容裡,找到台灣六〇年代可能會有的女孩模樣。
三月十五日,二〇年二三
從台北開車通過雪隧進入宜蘭,很快就抵達蘇澳。交通建設讓我快速銜接母親的十四歲。美玉姐曾告訴我,從前從高雄紅毛港要到宜蘭南方澳,是一段非常遙遠的路程,搭火車到台北,再搭客運進入宜蘭,彎彎曲曲的山路迷昏了到漁港捕撈漁獲獲利的南部鄉親,這一段入港之路不暈車也難。
那時母親來到南方澳,第一眼看到的是什麼呢?我想起多年前也曾到南方澳,東北季風呼呼作響,把溫度計的刻度吹得下拉好幾度。我們裹著大衣,仍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像是被潮流推送到此的魚群。我還記得,漁港停泊的船隻相當多,整體地形有點兒像是高雄鼓山、西子灣一帶,只是是放大好幾倍、好幾倍的鼓山漁港。
而母親看到的南方澳已經有1923年日人斥資興建竣工的第一漁港,以及戰後1955年蓋的第二漁港。
我將車停在進安宮廟前的停車場,這間廟原是北方澳的廟宇,1975年因為北方澳建設軍港,當地居民及進安宮一起遷移到南方澳。
停車場上正曬著一張巨大的魚網,得靠著起重機才能拉高魚網,真像是舞台劇的舞台設計。幾個小時後,當我回到這個舞台,多了好多補網的人在網內或蹲或站,更像是舞台上移動的行者。
這麼大一張網或許就是暗示著,這裡的漁獲量相當豐碩。黑潮暖流從南邊來,在台灣東邊順流而上,加上北方西北太平洋漁場,冷暖流交會下,聚集豐盛的魚類,包含了鯖魚、鮪魚、旗魚、鰹魚、烏魚⋯⋯等, 其中以鯖魚為最大宗。
南方澳豐富漁產也可以從拍賣市場、海鮮店家、許多住戶家中都有魚類圖,以及地面設置各類魚的平面石刻圖,就可得到強烈的訊息:這是一個無敵港口。
▲有許多魚罐頭廣告的商店
也是這豐富的漁獲,讓漁民想著,如何將魚貨保存更久?醃曬魚或是製作成魚罐頭保存都是方法。就如到訪的這一天,宜蘭遇上好天氣,店家把漁貨拿出來曬太陽。上網查詢,才知道這長長的、被剖一半的魚是海鰻,店家正在曬海鰻乾。
關於魚罐頭,在《吃的台灣史》一書中提到,台灣把魚罐頭稱為「三文魚」,這真是如此!我與母親之間對於魚罐頭亦是稱之為「三文魚」,但什麼是「三文魚」?
書中提到:歐洲盛產的「大西洋鮭」,英語稱之Salmon。根據當時的英華、華英、英粵字典,Salmon被翻譯為「馬友魚」、「狗吐魚」、或音譯為「三文魚」、「杉挽魚」等中文魚名,在英國的殖民地香港,以及廈門、台南(安平)、高雄(打狗)等港口使用,後來香港通用「三文魚」至今。(p.201)
也是因為這樣,「三文魚」成為魚罐頭的代名詞,即便現在魚罐頭採用的魚以鯖魚、鰹魚居多,但仍是這樣稱呼,至少我媽是這樣說。
我試圖走進小巷尾,靠近港口的地方,看見外籍漁工正協助漁船卸貨,也看見住家前面擺著現撈仔的魚,有個阿婆用摩托車載著新鮮魚,她告訴我,兒子如何用小漁船捕獲鬼頭刀,她耐心地向我們解釋魚叉如何使用,她的臉上浮現著對兒子無限的佩服。
▲一尾鬼頭刀
我們也走進了第一漁港拍賣現場,有別於傳統魚市場,這裡乾淨明亮,把販售處與處理魚臺(切魚、清洗魚內臟)分開,才不致於環境髒亂。
我們還刻意去漁具行,像個外行者,買個可能是釣魚需要的假魚工具及魚鉤,作為這次旅行的紀念物。
後記:
在此,巧遇一位當地的大哥,看見我們正在拍漁船,緊張地要我們趕緊刪除照片,他說,我們拍的漁船恰有靈異現象,船隻出去,船上的人不見了,漁船被拖回來,另一艘則是發生火災。他很熱心地和我們聊南方澳,聊著聊著,操著泉州腔的他反告訴我們:「你們說話有一個腔。」啊~我們是南部人,而且是福建腔,與泉州腔不同啊,從不同的角度想,當我們說著別人不一樣,也代表著自己不同於他。謝謝這位大哥,讓我們以不同的腔調認識南方澳。
▲在豆腐岬
▲在豆腐岬遠觀米島
延伸資訊:
《蘭陽電子報》032期-南方澳漁港的興修過往
「2023春日南方澳/台北之旅」:
延伸閱讀:
臉書留言
一般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