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漫遊錄》以日治時期為背景的杜撰小說

其實我也迷糊了!一直想著,這本《臺灣漫遊錄》到底是誰寫的?楊双子應該只是翻譯者吧?但為何出版社將作者寫為楊双子?甚至書內的推薦序、後記、譯者代跋、報紙都在在顯示,這是日治時期青山千鶴子所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一邊閱讀,一邊摸不著頭緒,帶著疑惑迷失在日治時期的美食與時代氛圍中⋯⋯

書封內頁「作者簡介」寫著,楊双子是雙胞胎姊妹楊若慈、楊若暉的共用筆名,姊姊楊若慈主力創作,妹妹楊若暉主攻歷史考據和日文翻譯。這本書又寫著,「此書獻給楊双子中妹妹,楊若暉」。由此我查詢後才豁然開朗,楊若暉已於二○一五年離世,本書是楊若慈創作,所有的一切都是杜撰,是一本虛構的小說。我想起藝術家涂維政2003年作品〈卜湳文明遺跡大崎遺址〉,真實度也讓人難以判別,甚至會忍不住開始查詢遺跡的相關資料。

雖明知如此,書中兩位主角:日籍作家青山千鶴子、臺籍通譯王千鶴倆倆對話、以及時代背景,讓人寧可相信是真有其人。而故事中內地與本島、殖民與被殖民⋯⋯,這些對立的環節更是得細細讀。

做為帝國在南方的殖民地,以及帝國的第一個殖民地,在臺島生活期間,觀察兩地文化之風的交錯影響是我的興趣所在。始終身在內地的內地人,移居本島的內地人,誕生在本島的內地人,生於本島領受帝國現代文明成長的本島人,以及赴內地求學或工作的本島人,眾人在細微之處展現教養氣質的歧異。這是三言兩語無法說盡的事情,因而我未曾提筆書寫此事。(p.131)

帝國的「南進」,帝國的「國民精神總動員運動」,在殖民地成為了天皇國度的同化運動。這是抹除掉眾人各自文化教養痕跡的粗暴行為吧,難道不是嗎?只要嚴肅面對此事,我便忍不住生出抗拒與嫌惡之情。諸如此類。(p.131)

《臺灣漫遊錄》一書以臺灣庶民美食作為目錄,包含米篩目、麻薏湯、肉臊、菜尾湯、鹹蛋糕、蜜豆冰等篇,故事中的日本作家青山千鶴子,在昭和13年(1938)受「日新會」邀請來臺(這裡指的「日新會」似乎暗喻為1932年,霧峰林家成立的「一新會」),因為愛啖美食,請通譯地陪王千鶴女士帶著她,在臺灣各地一邊演講,一邊吃美食,這樣的美食行程搭配臺灣鐵道,嚴然就是現代版的旅遊企劃。除了目錄美食外,還提到愛玉、粉粿、蠶豆酥、潤餅卷、新高飴、蛤仔煮麵⋯⋯等,庶民小點心及家常美食被提點的頻率很高,有些我都尚未品嚐過,很想跟著小說、搭著鐵路沿途吃美食。

因為沿著臺灣鐵路縱貫線,於是也會提到各地的景點,如苗栗的龍騰斷橋、高屏橋的甜根子;還提到文學作品許丙丁《小封神》。

其中一段提到經過「下淡水溪鐵橋」(現 高屏溪舊鐵橋),青山千鶴子看見橋下甜根子,以為是蘆葦,王千鶴告訴她是「猴蔗」,也就是甜根子。

小千輕聲說,「臺灣話叫做『猴蔗』、『野蔗』。根部嚐起來有甜味,所以名字裡有『蔗』的字眼。」⋯⋯

「有些青草茶會將猴蔗做為原料,但沒聽過單獨品嘗猴蔗的。」(p.143)

這恰與我最近的體驗有相關,幾週前,我品嚐了流域料理藝術家許怡慈煮的青草茶,而且是以河床邊,秋季開花的「甜根子草」為基底,味道的確帶有淡淡的甜味。(拔林倒牆重起計劃|烈日幫工。流域食譜工作坊

雖是虛構的文學作品,但寫入許多真實的臺灣歷史、台灣的地方食物及料理、古蹟建築、文學著作,還有淡淡的百合情感,相信在故事外的讀者,

會忍不住地一頁接續一頁讀下去,並且跟循兩位主角搭著火車,遊走於台灣各地,嚐一口當地的美食。

以下為我抄寫的片段字句。

令人汗水直流的燠熱臺灣,果然需要湯水類的食物。愛玉、粉粿、粉圓、青草茶,還有汁水飽滿的熱帶水果。(p.39)

的確如此,若要推薦,退火降熱的綠豆湯、洛神茶(還要加梅子)絕不能錯過,以及現在滿街都是的手搖飲料,臺灣飲料店研發出多款結合台灣時令水果的果茶。

潤物的雨腳與滾動的川身,交織為聲響不一的水之樂曲,屢屢在黑夜裡穿透屋瓦與擋雨板,直驅我的枕邊。幾度在沈墜夢境之際,我心想這將是我對臺灣最深刻的記憶之一。(p.54)

早前說過客家人的封肉料理,您回應說長崎也有雷同的豬肉角煮,那麼福佬人版本的,就是滷肉了。小碗的米飯上盛放滷肉,名為滷肉飯,是受到工人歡迎的點心。可是滷肉價格偏高,不是工人能夠經常享用的美食。(p.126)

關於滷肉飯,我想到的是高雄「哈瑪星黑旗魚丸大王」的魯肉飯。

滷肉和肉臊都是以醬油或醬汁燉煮的豬肉,聽起來是相當相似的料理,要是單獨品嘗熬煮出來的肉汁,風味也會相當相似,不過大致上來說,最明顯的差異是形狀。滷肉是有如東坡肉那樣的料理,採用豬的五花肉切成塊狀燉煮入味。至於肉臊嘛,則是燉煮切碎的豬肉末。(p.145)

而肉臊飯,我想到了台南「永記虱目魚丸店」的肉臊飯。

本島人將廚師稱為「總舖」或是「刀子」,能夠主持宴席的大廚師則敬稱為「總舖師」。(p.257)

臺灣宴席料理一輪十二道,扣除半席點心與完席點心,總計十道菜。宴席裡的每道菜總有殘餚,從前惜物的本島總舖師便會將各道殘餚混合烹製,所以叫作「菜尾湯」,只在宴席之後分送鄰居親朋——雖說是殘餚,實際上卻是融合各種美味於一道料理的美食。支那料理有著名的菜色「佛跳牆」,是匯集山珍海味而成的料理,而菜尾湯,正是臺灣料理當中的佛跳牆。(p.264)

後記:《臺灣漫遊錄》一書於2024年獲得第75屆美國國家圖書獎,其英文版獲得翻譯文學大獎,翻譯者為金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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