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9

2021鄒之國達邦行（3）：採拉刁鑽的黃藤

第一次認識黃藤是在藝術家王文志紀錄片《山靈》中，看見他奮力取藤，編織大型作品，而親眼看見黃藤，是在台南的竹仔尖山，看著它滿身是刺，好嚇人。那時只知道它帶刺，不知它其實是頗刁鑽的，攀爬上其他植物，往上生長可達一、兩百尺，不僅莖帶刺、葉帶刺，連葉軸末端也有鉤刺，要扯下它勢必有所挑戰。但再仔細想想，黃藤爬上朋友樹，像是穿針引線一樣，把樹與樹之間縫緊繞穩，就如這次我在竹林仰望一看，竹與竹之間佈滿黃藤，如果要抽下它，非得與它來一場蠻力之戰，那感覺像是它們死守在竹子林，這樣的相扣或許是把樹結合在一起，團結力量大，共同面對大雨大風，從植物的角度想，黃藤算是保護者。

二月四日，二〇二一，Day 3

一早醒來，岑岑就要我們去看看鄒族傳統家屋內，從東方射入陽光（家屋正門會面向東方），屋壁竹列縫中透畫出條條光束。昨日烤火的木頭尚存餘火，想起，第一天毛長老說，鄒族家屋內的火爐不能滅。

早餐過後，坐上貨車，往昨日安大哥遙指的竹林而去，今天要到竹林裡拉黃藤。以前走竹林步道都是鋪好的觀光木棧道，這次得自己走斜斜窄窄的坡地，猛然想到，竹子是長在斜斜的坡地上啊！從前是「傳便便」的木棧道，現在可是獵人老師在前面用刀幫我們闢路。說起獵人安大哥，他好像一點都不怕我們這些成年人會跌倒，從未聽到他說：「小心一點！」或是「慢慢走」之類的叮嚀話語，他肯定非常自信於我們的生存能力。

小徑寬度不到一尺，步步驚魂往上爬，左側的斜坡是會讓人一路滑下去，不過這裡竹子多，滑下去時可以抓住竹子啊（嘿嘿，想像自己是忍者）！走了一小段，安大哥說，地上那兩條就是黃藤，那綠色皮的就像是軟竹子，而且好長好長，比起竹子更像是特製長度的長水管。這兩段已經削過尖刺，我們可以安全觀賞。

再繼續往前走，獵人的刀還在前方刷刷刷的開山闢路，有時會有黃藤葉末的鉤刺狡猾的懸空等著釣人，然後前頭夥伴大喊著：「小心倒鉤」。又傳來前方喊著「往後拉。」原來，安大哥已扯下另一條黃藤，此時，我們人龍一條，人與人之間約一至兩公尺，用力拉，就像是和黃藤拔河，如果一停下來，黃藤還會反拉回去，是如此強韌有彈性！

▲連葉軸末端也有鉤刺

拉下黃藤，用刀削掉外層表皮及硬刺，接著要進行取藤，安大哥經驗老道，知道黃藤的「弱點」，那個點下手折凹，就能使藤斷裂。問起如何判斷折凹點，安大哥說得玄：「我會問它。」JJ師第一個體驗折藤，接著俐落的瀞瑩接手，他們都順利找到那個神秘的折凹點。瀞瑩鼓勵zoyo合力折黃藤，她們倆是來逗大人開心的，伊伊嗚嗚的完成使命，還真是萬般「折騰」。

▲那個「點」到底在哪兒啊？只有獵人知道。

▲用力折凹

這個上午取下三條黃藤，大家合力拉下竹林，長長的黃藤像是從竹林爬下坡的長蛇，無限延長。接著大家合力將黃藤捲成U形收納到貨車上。午後，安大哥教大家剖藤、收藤，我看著他握著彎刀，優雅又有力道的順著藤肉刮，方向快要偏離時，得用拇指力道壓著刀片，柔情地把方向扭轉回來，回到正確的道路上。這工作需要十分穩定的握著刀，基本配備是「專注力」，然後再與堅韌的黃藤達成協議，要切剖四等片實在難，我不時幻想刀子不小心割畫到手的驚悚畫面。夥伴們剖片技術當然不成熟，下手都是件難事，更別說分配的剛剛好，安大哥又用他山林的幽默感，笑著說：「松鼠咬的都比你切的漂亮。」

▲拖下竹林

▲藤芯

這些切剖好的黃藤片可以做什麼呢？它們可以用來綑綁固定家屋的木柱，這次取藤也是協助安大哥修繕家屋。他帶著我們進入家屋內，看黃藤綑綁的節處，然後跟我們說：「每個人綁得都不一樣，沒有一定的綁法，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美感。」不知為何，這段話特別讓我感動，鄒族朋友尊重萬物萬人，即便是綁藤這件事，也有個人想法與創作的自由。